“我愿意和这个小老头一块玩。”
2022年年底，谁都没能想到，这样一位真诚温和的“小老头”，会几度爆上热搜，触动无数网友。
原本，大家都当这是一档老套的“冲流量KPI型”综艺：从“迪幂孟扎”赵樱子，到社恐沈月爆哭，再到“娱乐圈活人”吴镇宇......
浙江卫视新推出的《无限超越班》，顶着演技综艺的名头，眼看要将内娱腥风血雨求话题度的流程进行到底。
直到，演员车保罗出现。
在一众导师明星当中，他不算出名、没有太多流量；进入演艺圈大半生，他出演了无数小人物和配角，是“脸熟人不熟”的金牌绿叶。
提到他吸引年轻观众的原因，许多人经常提到的一个词是：真诚。
学员选择环节，没人愿意加入他这一组，他颇感意外，擦擦眼镜说是不是自己眼镜出了问题。
接下来，他还是操着一口标准的普通话，诚恳而温和地讲解自己的剧本，并发出邀请：
“你们有谁愿意，跟我这个小老头一块儿玩？”
被学员拒绝，他也欣然接受，在交流中主动cue对方表演，给年轻人在其他导师面前展示自己的机会。
为了录制为期3天的节目，他辞去了原本的工作，从香港赶来；节目结束，他又一个人悄悄回到香港，继续认真工作，生活。
有人为他叹息道：“小人物，小角色，小老头，终归都太小了。”
但对于车保罗而言，这些从来都不是重点。
一个”金牌绿叶”的前半生
说起车保罗这个名字，很多人会觉得陌生。
毕竟，出道数十年，车保罗这个名字，从来没有出现在“男主角”那一栏中，他也没演过一部真正意义上的主角戏。
但看到这张脸，你一定会觉得无比熟悉。
他是《鹿鼎记》里的胖头陀，是《碧血剑》里的吕七，也是《倚天屠龙记》里的鹤笔翁。
《鹿鼎记》剧照
其实，车保罗的本名，不叫车保罗，而是吴溟沧。一眼看上去，这个名字很容易让人联想到香港武侠小说中的高手侠士。
只是和想象中不太一样，1959年，车保罗出生在香港一个普通家庭。
和许多在夹缝中求生存的小人物一样，年轻时代的车保罗，靠努力上工维持生活。
起初，他在香港903商业电台停车场守夜，后来，偶然因为身形长得高高瘦瘦而被招揽入行，成为了一名演员。
《富贵开心鬼》剧照
第一次拍戏，车保罗就出演了徐克导演的《第一类型危险》，并在演艺圈崭露头角。
八十年代正值香港影视的黄金时期，车保罗靠着独特外形，接演了不少作品。
但也因为外形原因限制，他接演的大多是一些怪角、丑角，甚至连名字都没有的小角色。
《铁板烧》剧照
当时的车保罗认真演戏，有活就接，对于嘲讽也不甚在意。
“不能做最靓，就干脆做最丑。”
可惜，好景不长，进入2000年之后，香港影视行业下滑，老东家TVB也开始限制演员底薪。
2003年，作为配角演员，车保罗得到的合同里，每年只有2000元的底薪。
说白了，这一规定就是变相逼迫演员们离开。
车保罗旧照
“2000元，在香港拔牙都不够”，无奈的车保罗只能想别的办法谋生。
他尝试找工作，对方往往因为他演员的身份，丢下一句“大明星请你不起”表示拒绝。
车保罗就做保安、地盘杂工，也试过做社工，工作换了几份，车保罗逐渐消失在人们的视线中。
偶尔有他的报道，也都是坏消息。
外孙女车祸去世，他连办葬礼的钱都拿不出。
后来“车保罗筹钱葬母”的消息又登上新闻，还是在爱心人士和一位神秘明星的捐助下，他才为母亲办了葬礼。
最后更一度传出消息，说“车保罗已经离世了”。
那些年，他又做过装潢、杂工，后来在社区的帮助下找到了一份健康监察的工作。
尽管生活艰难，有角色找来时，他仍然会很珍惜，认真介绍自己：
“大家好，我是中国香港演员车保罗。”
只要有机会，他便会努力做到最好。
几年前，他客串了电影《憨豆特工2》。
穿上笔挺西装，说着流利的英语，他又从菜场工人变成了片场里儒雅的车保罗。
今年收到《无限超越班》的邀约之后，他开心不已，甚至为此辞去了工作。
在节目里，他也非常愿意和学员们探讨演技，一口普通话无比标准。
“做演员，拍戏时就似上电，我已经上瘾啦。”
演了一辈子绿叶的他，演戏40年后，才终于迎来了人生的又一高光时刻。
从小人物到提名影帝
从底层小人物到提名影帝的路，能有多遥远？
车保罗本身可能就是答案。
2019年5月，第21届台北电影节公布入围名单，凭借微电影《老人与狗》中老陈一角，车保罗第一次获得影帝提名。
《老人与狗》剧照
电影中，车保罗饰演的独居老人老陈罹患末期癌症，万念俱灰，准备提早了结自己。
一切走向终结之际，多年不见的外孙带来了一只遭遗弃的老狗，两个走到夕阳阶段的生命相遇，给彼此带来温暖和慰藉。
这部小制作的30分钟短片，观众写下评价：没有余地的创作，我将永远受用。
《老人与狗》中的车保罗
这一届电影节，他是第一个因为短片被提名影帝的男演员。
传出消息的那一天，熟悉的顾客、摊主、甚至是警察都跑来找他合影。
有街坊比他还兴奋，说要是他真得奖，就送一条石斑鱼给他庆祝。
他自己反倒一脸懵，以为是什么愚人节。
原本还想着如何应付采访、“我要怎么见人呢”，最后一想，浪费力气，睡觉吧，凌晨4点还要上工呢。
有媒体接到消息赶来采访时，他就面对镜头骄傲地介绍起工作的日常：
“这份工就厉害了。”
当时他的工作内容，是维护整个街道的运行，从交通管制到水管淤塞，还得整理不远处的公厕。
别人看来觉得他可怜，他哈哈一乐，没拿影帝，生活还是要往前看。
讲起曾经被骗去拍色情片的事情也坦荡自然。
当时日本武打演员沧田保昭托人找到车保罗，邀请他去日本拍一部功夫喜剧电影。
车保罗应邀而来，结果拍到最后一天，对方突然变脸，告诉他现在开始要拍别的。
车保罗表示拒绝，随后，剧组老板拎着一根球棍找到他：“你觉得是你的腿硬，还是球棍硬？”
身在异国他乡的车保罗只能屈服。好在演艺圈闯荡多年，车保罗也学会了苦中作乐，他跟那位老板打赌，最后还赢了100万日元。
“他的精气神里，有种自由的乐观，不卑不亢，体面端庄。”
从无名青年，到金牌绿叶演员；从落魄到几乎要饭，到找到人生真谛，60岁提名影帝。
车保罗见证了香港影视的发展与衰落，也感受遍了这世间的人情冷暖。
车保罗和家人在一起
在他身上，你能看到那些香港影视黄金年代，默默付出的“甘草演员”的影子。
“他们这辈子永远是做后边的、旁边的，甘于做绿叶。”
小角色、小人物也没什么；有聚光灯，就站在台前，没有舞台，就继续过自己的生活。
“现在我继续下去做到七十岁、八十岁，如果需要我的话，我绝对愿意服务。”
试过高低起伏，尝尽人生百味，车保罗仍然很珍惜做演员的资格。
没把自己放得太高，也不会将自己看得很低：人嘛，就是要脚踏实地，认认真真的。
“总好过坐在家中等运到。”
“内娱还要高贵多久”，
不是玩笑话
车保罗无疑是特别的，从外形到人生经历都是；
但同时，他也是那些数十年如一日，认真对待生活和工作的普通人的缩影。
车保罗剧照
《无限超越班》节目播出之后，无数观众、粉丝涌到车保罗的社交平台下留言。
也有人向节目组提议：能不能把车保罗请回来。
这一次上完节目之后，车保罗像曾提名影帝时那样，又回到了香港中英街当健康监察。
车保罗介绍，自己的工作主要是给过关的人测量体温
面对巨大的流量裹挟着大家的善意，车保罗回复：旅程很短暂，我却真心感到很愉快。
近几年，常能看到观众说一句话：内娱还要高贵多久，能沉下心来演戏的人越来越少了。
节目引起了巨大的话题度，也毫不留情地揭开了内娱的遮羞布。
拿节目第一期来说，年轻演员们就必须来到公司坐班，制作入职的第一封自荐PPT。
这样的设置，并不全然是综艺剧本。
TVB模式里，青年演员就是打卡上班，面试竞岗，工资制度也和内地的高片酬不同。
但看看学员们交出的PPT作业，有的假大空，有的连模板都不会用。
结合最近闹得沸沸扬扬的“孔雪儿因为不会吃鱼子酱被笑”“白鹿说冰箱里有碗引发群嘲”；
以及，好不容易上线一部作品，而观众看完只觉得“观众和演员是不是没上过班”相比……
不是以前的演员太接地气，而是被流量话题裹挟的顶流、千万级演员离开地面太久了。
同样是在这档节目中，聊到拍打戏，六十多岁的成龙大哥仍然说要拳拳到肉，摆起动作来力量感十足，虎虎生风。
在节目之外，也有许多其他演员，在远离大众视线的地方认真生活。
在《鹿鼎记》中饰演康熙的TVB演员马浚伟，曾发布一则在北大读书的视频，有人夸他真的很厉害，可以去北大读硕士。
图源：《鹿鼎记》
马浚伟得知消息后出来“辟谣”：小时候家境贫困，没机会学习，现在有条件了，就尽量读书。
而由于没读完本科，自己也只是结业而已，不过那也没什么关系。
“我只是想读书，并不是为了学位。”
从这些演员身上，观众们明白好好演戏，认真生活才是演员的必杀技。
当然，这不是说做演员必须要拼谁经历了更多的苦难。
车保罗被观众喜爱，不是因为他的遭遇，而导致大家觉得他可怜，而是无论顺境逆境，都保持那份作为演员的初心。
不管是不是影视行业的人，都可以从他身上感受到真诚和勇气。
“冬至记得吃饺子哟”/图源：抖音@车保罗
“二十几年前，我在里头只不过演了一个小的角色，叫胖头陀；
二十几年后的今天，我走在哪条街哪条巷子，很多人都说这不是谁谁谁，这部剧成功了。”
他把角色的成功归于作品被观众喜爱。
高贵许久的内娱明星们，或许也是时候去思考一些问题：
自己是不是在日复一日的啃老本里，把昙花一现的“火”当成了实力；过于大声的掌声和呐喊，是不是也冲击着对观众和角色的敬畏之心。
《喜剧之王》里有句话说：“虽然你们是扮演路人甲乙丙丁，但是一样是有生命、有灵魂的。”
车保罗做到了吗？他自己可能也很难给出答案。
节目录完之后，他仍是在破破的小房间，对着喜欢他的哥们姐们打招呼。
图源：抖音@车保罗
对于这次旅程，车保罗做出总结——
“这一趟完成了任务，也学习了很多东西，学习了500%。
以前学习的我全丢了，现在放新的东西进去，充实一下自己，为未来的任务重新再来。”
最后，我还是那句话，活着，真好。